中非相互讨好，谁获益更多?专家说，这很复杂

恩库伦齐扎·阿方斯(Nkurunziza Alphonse)知道，每次他出去抗议，都可能被捕，甚至在坎帕拉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里被关押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尽管如此，周二，当他坐在法庭上，看着另一批抗议者被传讯时，阿尔方斯说，他没有停止游行的计划。

这名25岁的学生是近几个月来因抗议石油管道项目而被乌干达当局拘留的数十人之一。东非原油管道(EACOP)全长近1445公里(898英里)，将从乌干达延伸到坦桑尼亚海岸，运输原油。它将成为世界上最长的加热石油管道。然而，活动人士表示，这将导致数千人流离失所，破坏湿地，污染水源。

中国面临着对该管道的抗议。

国有的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CNOOC)与法国石油公司道达尔能源(Total energy)一起获得了开采该油田的许可。几家中国银行也已经或计划为该项目提供融资。

今年6月，阿方斯(Alphonse)加入了非洲大陆和海外数千人的行列，在主要利益相关者(尤其是中国大使馆)的建筑前游行。阿方斯所在的村庄位于乌干达北部，将看到这条管道贯穿其中。

“在我的家乡，人们已经因为这个而失去了他们的土地——政府只是来告诉他们收拾东西离开，”反对EACOP学生组织的成员Alphonse告诉半岛电视台。“我们正在向中国和其他国家施压，因为他们将为此提供资金——乌干达政府无法独自完成这项工作。我们想把已经受到影响的人们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们。我们希望确保(乌干达政府)面临资金危机。”

中国雄心勃勃地试图与非洲国家交朋友，扩大其基础设施足迹，并对非洲大陆50多个国家施加外交影响，这种反弹标志着中国面临的一些挑战。​

长期以来，中国在非洲的行动一直受到中国在西方竞争对手的密切关注，这些对手在非洲大陆失去了政治支持。批评者——尤其是美国——很快就把这一伙伴关系描绘成一个在很大程度上有利于中国而损害非洲国家的伙伴关系。然而，专家表示，事情远非非黑即白。

许多人也指责西方国家在非洲大陆上的掠夺行为，指出他们的殖民遗产，以及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贷款机构被指控通过贷款剥削非洲国家。许多人还认为，中国的投资帮助非洲实现了现代化，并提供了数千个就业岗位。

“(中国剥削非洲的)说法对(西方国家)来说是有道理的，因为它们在非洲的影响力正在下降，”南非安全研究所(ISS)的中非关系研究员贾娜·德·克鲁维耶(Jana de Kluvier)说。“但它忽略了这种非常多方面的关系中的许多细微差别。”

城市化爱情故事

十多年来，中国一直是非洲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也是非洲大陆的主要债权国，向几乎所有54个国家提供了逾1700亿美元的贷款和信贷。de Kluvier说，对中国来说，好处在于它在联合国的外交影响力，它可以用它来对抗美国领导的西方对手。

北京在非洲的大型基础设施投资也是其全球“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个雄心勃勃的项目始于2013年，旨在通过港口、铁路和高速公路网络将中国与亚洲、非洲和欧洲其他地区连接起来。中国还对能源生产和电信进行了投资。

一些非洲城市现在拥有新的中国投资或建造的铁路、桥梁和高速公路。这有助于许多国家的交通和联系，使政府能够摆脱殖民时代的旧铁路，这些铁路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过时且不起作用。所需的大量建设工作也提供了就业机会。

在肯尼亚，内罗毕-蒙巴萨铁路于2017年首次将这两个重要城市连接起来，将公路旅行时间从10小时缩短了一半。超过25,000名肯尼亚人被雇用来完成它。尼日利亚的拉各斯和加蓬的真蒂尔港拥有深水港，埃塞俄比亚拥有哈瓦萨服装制造工业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香港城市经济学家Astrid RN Haas在接受半岛电视台采访时表示，尽管中国作为一个国家无法与非洲大陆相提并论，但这两个国家在快速发展和减少贫困水平方面有着共同的需求。

中国的城市化轨迹是世界上最快的，在40年内使8亿人摆脱了贫困。非洲国家的城市化速度更快，非洲联盟希望到2063年，各大城市都能通过铁路连接起来。

“中国利用生产力的方式是通过互联互通，将内陆地区与主要城市连接起来，”奥地利-乌干达混血人哈斯说。“因此，对非洲国家来说，中国确实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

中国的投资产品对非洲国家具有吸引力，因为它们往往比西方的承诺更快实现。中国全球南方项目(China Global South Project)驻南非研究员科布斯•范斯塔登(Cobus van Staden)写道，它们也没有从“援助的角度”看待它们，也没有像西方机构的贷款那样，被财政状况甚至“说教”所困扰。

西方国家基于选举或LGBTQ立法等问题削减了对一些国家的资助。范斯塔登指出，另一方面，北京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平等”的国家，一个被帝国主义的西方边缘化的全球南方国家。

白色的大象

中国和非洲之间的贸易对北京有利。总部位于美国的卡内基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 for Peace)的数据显示，2023年，非洲从中国的进口额达到1730亿美元，但对中国的出口总额仅为1090亿美元。报告指出，虽然中国是非洲最大的贸易伙伴，但对中国来说，非洲大陆只占其全球贸易的4.7%。

可以肯定的是，专家们说，中非关系的某些方面在谈判协议时对北京更有利。

首先，非洲国家是在双边、一对一的基础上进行谈判，而不是作为一个连贯的阵线，这削弱了它们集体谈判的能力，甚至导致它们在争夺中国投资方面相互竞争。

国际空间站的De Kluiver经常说，“很多此类投资的透明度非常低”，这使得很难确定中国是否在履行其承诺，或者新的承诺是否与旧的承诺混为一谈。

还有一些无用的项目。一些建筑耗资数百万美元，但却没有产生足够的回报来偿还为其提供资金的贷款，导致它们的生产效率低下。

其中一个例子可能是乌干达，2018年，中国的贷款部分帮助修建了连接首都坎帕拉和恩德培国际机场的51公里(32英里)长的四车道高速公路。

据报道，这条高速公路是世界上每公里造价最高的公路，总共耗资4.5亿美元——比乌干达去年在所有道路建设工程上的花费还要多。

然而，这条公路限制了通往沿线城镇的通道，限制了经济活动。乌干达有40年的时间来偿还中国3.5亿美元的贷款。到2023年，当局已经获得了2000万美元的收入。

从中国、私人债权人和多边机构借款，导致赞比亚等国陷入债务危机。2020年，这个南部非洲国家出现债务违约。它欠中国的外债约占其外债的12%，这是所有双边贷款中最高的，但低于卢萨卡欠私人债权人的债务。

今年3月，包括中国在内的赞比亚官方债权人同意降低利率并延长还款期限。

债务压力有时会表现得很激烈。肯尼亚总统鲁托(William Ruto)试图增加税收，以抵消该国的贷款，抗议活动在6月份演变成致命事件。肯尼亚的贷款主要是欠西方银行的。

肯尼亚正努力从内罗毕-蒙巴萨铁路贷款中获利，其外债中约有17%是欠中国的，但世界银行仍是其最大的债权人。肯尼亚政府说，增加税收是为了满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救助资金的条件。

国际贷款机构在非洲大陆面临批评，因为它们根据严格的条件向绝望的国家提供贷款，批评人士说，这些条件不成比例地影响了穷人。但中国的做法也受到了批评。

中国政府的批评者指责其“债务外交”，并声称中国的债权人故意诱使非洲国家接受不利的贷款条件，让它们陷入高额债务，然后夺取它们的资产，以此作为扩大中国政治主导地位的一种方式。中国一再拒绝在非洲或其他地区实施债务外交的建议。

“这些对中国的刻板印象被夸大了，我对中国没有诚意的立场提出质疑，”分析人士哈斯说，他指出非洲领导人和中国利益相关者没有长期的合作历史。

“中国实际上是一个新的投资者，有很多东西要学。我认为他们认为，由于非洲的增长，会有回报，但中国现在才知道，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北京似乎正在削减大型基础设施项目。2021年至2023年间，基础设施投资从165亿美元降至75亿美元。

当地抵抗组织和非洲机构

分析师de Kluvier说，中国投资者或西方合作伙伴的投资也面临挑战，当他们未能与社区一级的优先事项保持一致时，特别是在环境方面，就像EACOP的案例一样。

乌干达学生活动人士阿尔方斯(Alphonse)指责坎帕拉政府和中国投资者在决定为该管道开绿灯之前，没有与当地社区进行对话。

“他们没有做任何类似的事情，”他说，并指出EACOP项目无论如何都应该放弃，因为它可能对环境产生影响。

根据倡议组织STOP EACOP的说法，在乌干达和坦桑尼亚，大约有1.4万户家庭可能会因为管道而失去他们的农场和住宅用地，这大约是10万人。根据英国慈善机构乐施会的一份报告，三分之一的管道将通过非洲最大的维多利亚湖，使其多样化的生态系统可能泄漏。

Total energy表示，他们已经咨询了当地社区，并进行了影响研究。该公司表示，预计将对大约1.88万个受影响的家庭和农民进行补偿。

“人们的房产已经因此被低估了。人们已经在受苦，他们失去了他们的土地，却没有就此进行对话。”

对EACOP的不满加剧了乌干达企业主之间蓄势待发的紧张关系，他们抱怨要与涌入该国市场的中国商人竞争。这种情况反映了整个非洲大陆对廉价中国制造商品的普遍不满，中国制造的商品似乎让非洲制造的产品黯然失色。

哈斯说，分析人士认为，中国是否享受到比非洲国家更好的交易，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特别是因为责任也落在了这些国家领导人的家门口。

她说:“双方都有利益，也都有损失，我们的领导人应该为他们提出的让中国投资的项目承担责任。”

这位分析人士说，非洲领导人可以更积极主动地进行生产性投资谈判，并确保协议有利于他们的人民，无论这些协议是关于无法进入的高速公路还是来自中国的进口。

哈斯补充说:“我了解我们的历史和所携带的垃圾，但我不认为这限制了我们的机构。”

“我不认为中国会走过来说，‘哦，这就是我想为你修建的道路。他说，我认为我们的领导人确实掌握着主导权。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作为非洲人的机构很重要，我们必须让我们的领导人对他们代表我们达成的协议负责。”